时过境迁，震撼依旧。

北京时间2006年1月23日，21胜19负的湖人在主场迎来了14胜26负的猛龙。一场原本看上去是那样无精打采的比赛，却最终成为了传世经典。这是科比生涯第666场常规赛，他砍下了81分，占到了全队总得分的66%，也是NBA历史上单场得分第二高，险些惊动了张伯伦那沉睡在1962年的百分纪录。在那之后的10年时间里，这场比赛也被后人口口相传，用各种不同的角度却品味观看，试图发掘出一些新东西。46投28中，20罚18中。当科比在最后时刻完成两次罚球后，现场18997名球迷声嘶力竭地高喊着“MVP！MVP！”一向迟到早退的洛杉矶人在这一晚滞留在斯台普斯久久不愿离去。战绩、胜负、堵车……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，他们拿着手机，试图联系每一个人，诉说自己正在见证的奇迹。比赛结束后，ESPN的《体育中心》节目也将头条新闻从“NFL冠军周末”换成了科比的81分。已经去世了的著名主持人斯图尔特-斯科特在节目中说：“因为有个人打破了44年来的纪录……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接下来将要播报的数据单……NBA历史得分王贾巴尔的单场得分纪录为55分，而科比在下半场就得到了55分！”科比赛后的情绪似乎很淡定。他在新闻发布会上说：“接下来我们要休息4天，假如今天输了，那接下来几天我都会特别难受……对我来说，W（胜利）更重要，这也是为什么我开启了得分模式，因为我们正在落后。结果比赛就变得非常特别了，但我自己真的是从没想过会成这样。”科比是很酷，但整个世界都爆炸了。帕特-莱利质疑了科比的总出手（运动战+罚球一共投了66次）：“任何有体力在一场比赛出手70次的人都会得到很多分。（81分）确实非常出色，不管是执行力还是效率。但联盟里也有很多球员只要得到70次出手机会，也能得很多分。”拉里-伯德说：“这真的太疯狂了，这得分也太高了！他的能力当然毋庸置疑，但拿到这种分数，简直是难以置信。假如我不知道这件事，真是难以相信这是真的。”曾在球员时期与张伯伦交手，又执教过迈克尔-乔丹多年的菲尔-杰克逊在此后多年时间里也不止一次回顾了科比的纪录，他说：“他的发挥已经跟普通球员不在同一层次。我见过很多杰出的比赛，但从未见过这样的。”在科比之前，湖人队史单场得分纪录的保持者是埃尔金-贝勒（1960年11月16日砍下71分），两场比赛都是见证者的贾巴尔在2006年是湖人特别助教，他说：“埃尔金的表演当然也极为出色，而且那时候还没有三分球，他的进攻手段就是攻击篮筐，在20英尺内跳投。科比的投篮范围简直不科学，他从外线到篮下都能得分，穿越防守的技巧非常特别。科比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经典，而这确实是他应得的。”已经去世了的湖人老板杰里-巴斯当时说：“你坐在这里看他打球，就好像在见证一个难以接受的奇迹，大脑已经停止工作了。”当时的球员也都各有话说。艾弗森说：“科比的表现太出色了，真是难以置信，就像在看人打电子游戏一样。他真是联盟里最出色的球员。”麦蒂则直接说：“我觉得就算打游戏，也得不了这么多分。”但也有人认为81分会产生负面影响，卡特就说：“这对联盟来说都是大好事，他让NBA都备受关注。但对于青少年来说却不是件好事，因为他们极容易受到外界影响，看到科比的81分，他们会立刻觉得自己也想要去尝试，放弃球队第一的理念。现在的团队球员越来越少，大家都想要得分、收视率，某人单场得到五六十分肯定就行了……我只是希望青少年们能明白，这种事情，只有很特别的家伙才能做到……”韦德则回忆道：“所有人都在打电话，联盟里每个球员都在给认识的球员打电话。”跟韦德还是队友的奥尼尔当时还与科比“不共戴天”，他拒绝评论科比的表现，但同队的安托万-沃克爆料称，奥尼尔对全队说接下来他要出手50次。同时，沃克还表示：“假如有人要在我头上砍81分，我一定会使出晾衣杆式的防守。”* * * *最尴尬的大概就是猛龙球员，没人能了解他们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。当时还是“龙王”的克里斯-波什在赛后说：“我们就看着他投篮，他的那种出手是你觉得不可能进的，所以真的很难防住他。我们试过用三四个人一起防，但他的表现就跟没有防守一样。”在听闻沃克的“晾衣杆”豪言后，猛龙主帅萨姆-米切尔厌烦无比，他澄清和争辩过无数次，比如“我们在第四节还领先过”，“我们确实包夹过他”，“他场均35分当然能得分”，但都没用。多年之后杰伦-罗斯在回忆这一晚时也把责任怪到了米切尔头上。“我们对湖人打1-2-2联防，而且一开始是赢着的。所以这大概给了我们一些错误的安全感，话说回来，科比还能传球给谁？斯马什-帕克吗……我们没怎么注意，科比的数据就挺不错了，但不算真的爆发，上半场得了20来分吧。”“然后在第三节，他大概得了40分。他彻底统治了我们。这就跟小时候在后院打球，篮筐只有8英尺，但你们中有个人就能扣10英尺的篮一样，这就是科比统治我们的方式，真的是打爆我们了。”“他一句垃圾话都没说，我们也想过改变防守，在边线建议米切尔包夹科比，哪怕让别人爆发也行啊。”罗斯说，“但科比就一直在单挑……我在某一刻突然觉得，自己真的在见证历史了。我告诉教练自己要把科比推进内线，结果他竟然把我换下了！我觉得有时候教练的想法就是，假如我们不听话，他就要折磨我们。”但罗斯还是很佩服科比的球品，称：“我们仍然很尊重科比，假如科比在比赛中故意羞辱我们，那结果肯定完全不同了。”而且他还很会自我安慰：“而且这又不是卢克-沃顿在我头上得了20分，要真是那样，我才没脸见人了。”最有趣的是，科比后来说自己还记得罗斯在2000年总决赛里给自己下绊，导致他脚踝扭伤的事。“说实话，我一直都等着报仇呢。”科比说，“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，但我一直都想报仇。”对此，罗斯在访谈中面对面向科比道了歉，但他仍然开玩笑称：“我真心不想看到你受伤，但我真心想让你在那个系列赛受伤，因为，我也想要冠军戒指啊！”* * * *科比愿意自如畅快地谈论81分，大概都是2011年以后的事了，他甚至一直到2013年才真正重看这场比赛的录像。2011年，在81分五周年纪念日前后，科比在客场备战对掘金的比赛前跟记者聊起了这场比赛。他说：“我记得当时我们打实力不行的猛龙还落后16分，之前好像还输给了火箭，处境挺糟糕的。”“那年我有不少场得分爆发的比赛，我记得菲尔还主动问过我要不要留在场上继续得分。”科比回忆道，“菲尔面对这些事情真的特别酷。”科比坚称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数字不是“81”，而是“5”。“关于那场比赛我并没有想太多，我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，真的。”科比说。但81分对他的意义毫无疑问是特别的。“那是我祖母第一次到现场看NBA比赛，而且也是我已故祖父的生日。所以大概是很多因素的同时作用。”2013年，NBA TV在81分七周年纪念日这一天重放这场比赛，而科比也答应为官网造势，在推特上实时发布评论，充当人肉弹幕。“现在看这场比赛，发现我浪费了好多轻松得分的机会，我真应该拿到100分。”科比如是写道，“我记得在第三节过后，拉马尔-奥多姆说我肯定得不到60分。结果打到一半他又说我得不到70分。”“早知道这样我真应该在比赛前去剪个头的。”他风趣地表示。2015年，科比在访谈节目中与罗斯对谈，在回忆当年自己进入的那个忘我状态时，他说：“拿到那些分数是很难的，进入那个状态也是非常难的。但一旦你到达了那个地方，你发现你已经在那里的时候，你只要接受就好。那是个难以保持的平衡，因为下一刻你就可能失去那种状态。那个时候，其他一切都不重要，只有我眼下在做的事是重要的。那种感觉真的非常美妙。”科比甚至还曾在访谈中透露，他在那场比赛开始前吃了一块香肠披萨，那时候自己还很年轻，可以放心吃垃圾食品，而现在的他再也不能那么做了。* * * *但81分并没有改变媒体对科比的刻板看法，关于他打球独的批评甚至更多，直到科比在2008年后连续三次打进总决赛，才用冠军堵住了一些人的嘴。但当湖人一旦成绩下滑，这些批评立刻卷土重来，其高潮无疑是ESPN专家批评科比的“英雄球”，和他的独断专行让其他大牌都不愿加盟湖人。这是科比避不开的命运。他的性格从18岁开始就已经被沙奎尔-奥尼尔和杰里-韦斯特塑造出来了。以被挑战为乐，受辱之后发誓要变得更强，第二名就是头号输家……所以即便很多批评无比尖刻，但科比内心却无愧于任何人，因此从来面不改色。在科比拿下81分后不久，著名记者比尔-西蒙斯就已经在专栏中毒舌起来：“没有人在乎他最后12分其实是从垃圾时间里刷出来的，也没人在乎他那令人惊讶的出手，大家只在乎一个数字：81。这是在湖人的后沙克时代以来，科比第一次超越了自私的王朝摧毁者的名声，现在，他是职业体育中最令人兴奋的球星。”“科比在对小牛一战（三节62分）学到了宝贵的一课。他刻意不打第四节的做法并没有让大家认为他很无私，这就好比一个人在两个月内抢了9家银行，等到抢第10家的时候，他故意留下一包钱，证明自己真的不是为钱而来的。那么问题来了，现在还有谁认为科比是个团队球员，能让队友参与进攻？”“他在28英尺的地方迎着防守出手，他冲进禁区的四人包围圈造犯规，他一直主动要球。看这种比赛真的一点乐趣都没有……作为一个外线球员，得这么多分，就意味着他的球霸打法已经让篮球不再像篮球。在最后7分钟，奥多姆投进了空位三分，因为5个猛龙队员，2个球童，1个助教，1个保安都在防科比。而这是奥多姆投进的第一球，这场比赛他7投1中，而他是这支湖人第二强的球员。”当时的西蒙斯下了一个错误的论断，他说科比最终会作为一个超级得分机器，而不是“三连冠队伍中的老二”被历史铭记。他写道：“很多人拿过三个总冠军，但只有两个人拿到过81分。”* * * *即便多年之后，科比已经五冠在手，我们还是认为科比的生涯巅峰就在2005-06赛季。那一年虽然他只带队取得45胜，在季后赛首轮就被淘汰，但他在每场比赛都在坚持一些纯粹的东西。不管是账面数据还是高级数据统计都显示，科比的2005-06赛季在历史上很罕见，而他自己也再难超越这种水平的发挥。但他还是没在那一年拿到人生第一座常规赛MVP。反而是在接纳了加索尔，带着湖人打出50+胜场之后，NBA才带着终身成就奖的隐喻，把这个奖杯颁发给他。NBA不会跟着科比一起剑走偏锋，科比不能得奖的理由，就跟1986-87赛季场均37.1分的乔丹一样，专家们必须保证MVP的获奖标准绝对安全：带队取得50胜，让队友参与，让他们变得更好。在大部分情境下，常规赛MVP都算是一位球员生涯中含金量最高的奖项之一，仅次于总冠军和总决赛MVP。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，那个晚上的科比如神佛，如恶鬼，他把自己推到极限，也让我们发现了篮球另类极致的一面，这样的意义，足以让那些奖项和对比都黯然失色。亲自把科比带进湖人的杰里-韦斯特慨叹我们不知要多久才能再遇到如他一样的球员，正如我们也几乎确定，在未来短暂的人生中，恐怕再也遇不上一场81分的表演。时代洪流匆匆，江湖不再是曾经的江湖。如今，科比的生涯行将结束，看他在场上挣扎蹒跚，我们只能依稀辨认出他当年上升，上升，再上升的影子。但也没有必要为他感到悲哀，老兵终将凋零，但传奇一定永存。

本文来源：体育

作者：kewell

责任编辑：